仲夏时节的广西河池市环江毛南族自治县,时而阴雨连绵,时而闷热难耐。在一处山坡上的土岩横断面前,3个着迷彩服、穿胶鞋,浑身是泥巴的人,搬动长梯等工具忙碌着。
走近一看,才发现他们并非农民,黝黑的皮肤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我们是科研人员。”原来,他们都来自中科院亚热带农业生态研究所(以下简称亚热带生态所)。
环江县地处我国西南典型喀斯特地貌带。中科院在这里设立了环江喀斯特生态系统观测研究站(以下简称环江站),由亚热带生态所于2000年开始筹建。近日,《中国科学报》记者跟随驻扎在环江站的科研人员走进石山里的野外实验基地,了解他们的科研日常。
一辆皮卡车,跋山涉水全靠它
“小心右前方的坑”“前面的树枝可能划到车头”……傅煜曦手抓着车的顶棚拉手,一边观察一边将路况信息报给手握方向盘的王发;王发娴熟地变换方向,驾驶皮卡车巧妙避开一个个障碍物;坐在后排的连晋姣则忙着整理即将使用的各类工具。
傅煜曦是中国科学院大学的博士研究生,王、连二人分别为亚热带生态所的特别研究助理、助理研究员。他们都是亚热带生态所王克林研究员团队陈洪松研究员课题组的成员,正在开展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喀斯特关键带水文过程及其与植被的相互作用”的相关研究工作。
环江站位于环江县大才乡木连屯。“我们经常自称‘屯里的人’。”王发说,除了在站里开展科研工作外,他们每年还要到野外开展区域性调研、勘查工作。“目前我们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在桂西北区域10余个地方开展了植被恢复状况调研,对20处土壤剖面进行调查分析。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们将主要通过土岩断面调查对喀斯特关键带结构信息进行解译。”
三人此行的目的地,是一处位于山坡上的土岩断面。他们要通过收集断面的结构信息和植被、土壤、岩石样本,分析喀斯特地带水文过程及其与植被的相互作用。
寻找断面并非易事。“眼前的这个断面花了一上午才找到,我们将其命名为‘DM1-1’。”连晋姣说,有时候一天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断面样点。
从环江站到DM1-1断面不过数公里远,但一半路是刚开辟出来的,只有浅浅的车辙印,最后几百米路还要经过一些很急的转弯和大坡。“这种路况算好的,皮卡车陪伴环江站里的科研人员这么多年,走过的险路不计其数。”王发说。
掀开后备厢上的篷布,各式工具呈现在眼前,包括环刀、工兵铲、小黑板、铁锹等,小到钢钉,大到梯子,样样俱全。车内也有很多“利器”。连晋姣说,最值得一提的是各种款式的蚊香。“夏天蚊虫活跃,难逃蚊虫‘袭击’,关键是要做好防护。”
“光最近一周,皮卡车就带我们跑了2000多公里的路,下周它将带我们到贵州收集相关素材样本。”王发说,正是这辆“任劳任怨”的皮卡车,带着环江站一批批科研人员蹚泥水跑险路,帮助大家收集到珍贵的科研素材。
一个好身体,顶得住炎日抗得了寒冬
寻找断面是细活,在断面收集样本和数据更要细心。首先确定断面的形状和面积,其后还有标尺、定点、拍照、打环刀、取样本等环节。
收集DM1-1断面数据时是6月9日,当天环江县气温高达32摄氏度。他们下午3时抵达现场时,正值一天中最热时。虽是“97后”,但高温天气很快就让傅煜曦吃不消。加之整个人站在四五米高的梯子上,左手拿袋子,右手拿铲子,几个回合下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上冒出。不过几分钟,他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好在最终他成功取到环刀土样。
取完环刀土样,还要完成采集土壤湿度和岩芯两大任务。“测岩石成分和性质的前提是拿到没有破坏结构且有一个面是干净的石头。这是个苦力活。”连晋姣说,整个流程看似简单,但过程繁琐,从定点、标定、样本采集和初步测试,一个断面一般要花近3个小时。
沾满泥巴的迷彩胶鞋、被红土染得变色的防晒衣……3人的装备相差无几,都是清一色“迷彩系”服饰。“普通服饰不‘耐造’,穿几天就磨破了,迷彩服便宜还耐用,站里的科研人员几乎每人都至少备有两套。”王发每次野外实验还会带一个腰包,“包里可以装钉子、锤子等工具,取用很方便”。
“野外科研虽辛苦,但也趣味十足。”傅煜曦说,每次野外科研都是认识新事物的过程。“不过有时也危险重重,比如前几天同伴在采样时,一条毒蛇跟在他身后,所幸蛇未受惊,没有伤人。”
王发和伙伴们忙到晚上7点半才如期测完3个断面。“搞科研尤其是做野外实验,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好身体。刚来站里时我也不太适应,现在已经皮糙肉厚,不怕晒也不惧冻。”迎着夕阳,王发启动皮卡车赶回环江站。“每天都是这个节奏,根本不会失眠,倒下就睡着。”
一颗不变初心,誓为石漠化治理做贡献
“没人逼着我们搞实验,也不会有人天天催进度。”王发说,驱使他们踏上野外实验行程的,是那颗不变的初心。“总铆着一股劲儿,要做出些成果来。”
“近10年里,我大多数时间是在环江站工作。”2013年到环江站的王发清晰记得,“刚来站里时,各方面条件很差,进站的路都是泥土路,只有拖拉机才开得进来。”正是彼时的现状,让王发决定留下来,以自己的努力为广西石漠化治理贡献一份力量。
“虽然目前石漠化面积的扩张已被初步遏制,但人为植被恢复下的生态效应以及服务功能的发展趋势等方面还需要深入认识,以进一步巩固喀斯特地区生态建设成果。”王发说,野外实验过程漫长且艰辛,但这是获取最基础的第一手资料的唯一途径,扎根科研一线才能有所收获。
环江站坐落于群山之中,位于环江县郊区,离城区有近30分钟的车程,外出、购物等很不方便。“时间一长,大家都习惯了,总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在连晋姣看来,到繁华的大都市工作和在偏远的山区工作没有太大区别,“我反而更喜欢安静的地方,寄情山水何乐不为呢”。
即便有诸多不便,环江站的科研人员也都一一克服了。虽然他们每天都穿着沾满泥巴的迷彩服,整天围着土、石转,但“土味”的背后是一份大事业。
不只是他们三人,近年来,环江站科研人员瞄准喀斯特生态系统国际学科前沿,根据国家西部开发、石漠化综合治理、精准扶贫等多重战略需求,围绕西南喀斯特地区退化生态系统恢复重建与农业可持续发展的科学问题取得系列科研成就,为广西石漠化治理提供了有力的科技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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